君问

【喻黄】壶中之天(3)-imagenation

·二周目

3-imagination

 

喻文州做了一个噩梦。他的梦境混乱而破碎，充斥着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交谈声和流水声，然后就是时间长到无法忍受的寂静。

 

最后他终于成功地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便暗叫不妙，跳下床抓起衣物冲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喻文州提着电脑端着一杯咖啡，嘴里咬着夹了花生酱的面包片匆匆忙忙冲出家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他把面包片吃掉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喝那杯咖啡，打算将其拿到办公室之后再喝掉，驱散萦绕在他脑中的睡意。

 

到了公司后，他排着队开始打卡。右手有点隐隐作痛，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打完卡转身离队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脖子剧烈地疼了一下，暗叫一声不好，可能又落枕了。

 

他不得不把电脑包挂在手上，一只手端咖啡杯，另一只手按住不断抽痛的脖子。很不巧的是电梯在他面前关上了。他看看表，发现马上就要迟到了，便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楼梯间走去。

 

在高层写字楼工作的人大多有个不爱走楼梯的习惯，就算这栋楼只有两部电梯也从未改变。通常楼梯间只有需要在临近楼层之间反复往返的时候才会被用到，其余时间都是作为吸烟室或者摸鱼场所来使用。不过喻文州的办公室楼层很低，排队等电梯的人太多时他偶尔也会走楼梯。

 

不过今天他不是唯一使用楼梯的人。一个穿着皱皱巴巴T恤衫的年轻人从楼上匆匆忙忙地走下来，他脸色青黑脚步虚浮，典型的加班过度的表现。他在经过喻文州身边时狠狠地撞上了喻文州，直接把喻文州的咖啡撞翻，洒了两人一身的咖啡渍。

 

而那个年轻人甚至都没说一声道歉就直接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撞开一楼的消防门就往外跑去。喻文州想喊住他，一看那人已经跑的没影了，只得苦笑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身上那件沾满棕褐色咖啡渍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手中。

 

咖啡渍这种污渍非常难洗，就算是经验丰富的主妇们也不太能搞得定，更别说喻文州现在连一盒洗衣粉都没有了。他在十三层的洗手间里冲了半天西装也没见到咖啡渍淡掉多少，只能找了个衣架把它晾了起来，准备下班之后去找一家干洗店。

 

喻文州一边用手机查着干洗店的位置，一边走回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安安静静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间或与旁边的人小声讨论几句，他也没发出什么声响，默不作声地走回了他的办公桌。

 

他发现与他隔着一张隔板的，对面那张空的办公桌上面现在堆满了杂物与文件，还有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现在那台电脑上接了线，线的另一端垂到桌子下面，隐隐约约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喻文州心里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往对面看去。他看到了一颗棕色的脑袋埋在办公桌之下晃动，似乎是在处理着一大堆缠绕在一起的复杂的线。

 

接着喻文州听见那个人及其小声地欢呼了一声，接着便打算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结果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桌子边上。他痛呼了一声，捂着头骂骂咧咧地从桌子下爬出来，一抬头便直直地撞进了喻文州眼里。

 

喻文州感觉内心深处极为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一个名字突然跃上了他的心头，他便试探地念了出来：“……黄少天？”

 

 

“喻文州我跟你讲你突然叫我名字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我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就突然叫我名字，我跟你讲这样很容易吓出心脏病的好不好！”黄少天和喻文州并肩走在街道上，一边说话一边还特别激动地拍拍心口，“哎，是不是咱们老板提前跟你说过我要来？”

 

“……唔，是吧。”喻文州含糊其辞道。他其实说不清楚为什么在看到黄少天的脸的时候脑海中会出现一个名字，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名字恰恰属于身边这个人，但这一切又不像是巧合，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要是真跟黄少天实话实说他肯定会不信，所以干脆就把这个问题混了过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公司食堂。黄少天刚刚入职，公司给他办的饭卡还没有到，喻文州便慷慨地掏出了自己的饭卡替黄少天买了一份盒饭。盒饭里的菜是随机的，他自己很幸运地拿到了白斩鸡，黄少天则拿到了一份清炒虾仁秋葵，顿时苦了脸。喻文州笑着帮他分担了一半的秋葵，又给他夹了一块白斩鸡，黄少天才重新高兴起来。

 

吃过饭后两人坐在餐桌消食，黄少天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向喻文州问着零零碎碎的工作琐事，喻文州一一解答着却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开会的资料还没有带，便跟黄少天说了一声，站起身准备回一趟办公室。

 

黄少天快速喝干酸奶，也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熟悉一下食堂到办公室这条路。”

 

喻文州想了想，点了点头。便并肩走上楼梯，朝着地面走去。

 

外面的天色有点阴沉，狂风吹在脸上像是一把把刀子在割。喻文州拉高了自己的衣领，又整理了一下一直东张西望的黄少天的领子。黄少天对他笑了笑，感叹了一句：“好像要下雨啊。”

 

喻文州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却意外地受到了一条消息。他点开消息一看，便将手机举到黄少天面前给他看：“暴雨蓝色预警。一会下班的时候记得带上伞，如果没带的话可以先把我的拿去。”

 

黄少天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喻文州就微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开了车。”

 

他们肩并着肩，慢慢走回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街道上没什么人，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趴在地上痛苦的抽搐。黄少天想上前看看，喻文州却把他拦了下来，自己贴着路边小心翼翼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走过去。

 

等走的近了，他才发现地上这个人竟然是隔壁部门的陈总。陈总身上的铁灰色西装已经满是泥土和灰尘，头发也被他自己抓的乱糟糟的，整个人在地上扭来扭去，嗓子里发出的嘶吼声含糊不清，像是含着一口痰。

 

喻文州站的远远的，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陈总，你还好吗？”

 

陈总听到了声音，极为缓慢地抬起了头。他一抬头喻文州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陈总脸色铁青皮肤灰暗，两只眼睛里红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瞳孔散大，看起来恐怖极了。

 

“少天！”喻文州往后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陈总，“你打一个120……”

 

他话还没说完，陈总突然一跃而起朝他扑过来。喻文州一瞬间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眼看着就要被陈总扑倒在地，一直站在边上的黄少天却突然冲了出来拖着喻文州的手腕就跑，险险地将喻文州从陈总手下救了出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黄少天一边拉着喻文州狂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看着他那样子就觉得害怕，那还是人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像那个……那个丧尸？”

 

喻文州也觉得像丧尸。在奔跑中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骇然地发现陈总居然站了起来，正摇摇晃晃地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

 

“少天，再跑快一点！”他咬着牙，大声说，“跑到写字楼里然后把门堵上，我们就安全了！”

他们推开玻璃转门，冲进了写字楼里。黄少天累的撑着膝盖喘气，喻文州也累的不行，但还是手脚利落地摘下了写字楼门口挂着的一条横幅，卷了几卷将写字楼的门死死的封住了。

 

他刚松了一口气，打算放松一下，就听见身后的黄少天在叫他，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说：“文州，文州，你快看你身后。”

 

喻文州回头一看，身体里的力气便消失了大半。他手中抓着的横幅滑落了下去，自己也紧贴着不断被陈总撞击的玻璃门，慢慢地滑了下去。

 

他们所处的写字楼大厅里有着十几个曾经的同事。他们现在都已转化成了丧尸，正在不停地撕咬着手中的血肉。现在听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声音，他们纷纷转过了头，往他们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