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

【喻黄】壶中之天(16)-reality

16-reality

一件事情就算规划的再详细精确，在实施过程中总是会出现或多或少的纰漏。冯宪君在联盟行政部门摸爬滚打了很多年之后终于在快要退休之前坐上了属于联盟主席的那把椅子。身居高位使他逐渐忘却了曾经的那些经历，也就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通知的传递也需要时间。

 

董事会发出了通知，那通知经过层层部门辗转传递，等到了冯宪君手里时已经浪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和董事会派出的专家组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这完全打乱了冯宪君原本的计划。

正在测试中的喻文州，处于运行中的苏沐秋苏沐橙兄妹，还有刚刚完成身体构建的方士谦和周泽楷，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只有核心程序的张佳乐和孙哲平都在负责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检测。

 

董事会的专家们工作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一式两份的厚厚的工作报告就送回了董事会，另一份则放到了冯宪君的桌前。

 

冯宪君翻看了工作报告，默默地低下了头。他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肩膀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半晌过后才朝着自己的助理招招手让他过来。

 

他的助理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被冯宪君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翻找出速效救心丸递到冯宪君手里。冯宪君强咽下两粒苦涩的药丸，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然后将董事会的文件放到助理手中，无力道：“复制几份，给各个负责人送过去。”

 

助理拿着文件离开了。冯宪君一个人在办公桌前坐了会，然后伸手拽过来一部电话，拨了一长串的复杂数字进去。

 

“喂。”

 

“计划失败了，你最好趁现在还安全赶紧离开。”

 

 

冯宪君的助理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将复印完的文件送到了黄少天那里。那时黄少天刚刚将进行完第八次测试的喻文州从测试场地接回来，带到隔离室里准备回顾刚刚结束的那次测试。

 

卢瀚文关上隔离室的玻璃门，按下墙上的按钮，原本透明的玻璃墙就一瞬间变成了磨砂状，将外面走廊里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的目光隔离开来。他坐回控制台前，输入自己的ID启动系统，将喻文州的数据调了出来。其实自从第一次测试结束之后黄少天就再也没有修改过喻文州的数据，但卢瀚文不敢担保自己的老师什么时候突发奇想，又将已经基本成型的实验数据全部修改掉。

 

就像现在，黄少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不语地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他很罕见地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手上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大，那份文件渐渐被捏的变了形。喻文州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的端正，这一次回收人员总算记得了黄少天的要求，给喻文州穿上了一套衣服，不过拿衣服也并不合身，袖口短了一截，露出了喻文州半截手臂。

 

黄少天把手中的文件团成一团，又慢慢地把它展开撕得粉碎，随手把纸屑撒到了地面上。他猛地站起身来，焦躁地在隔离室内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一脚踢翻了一台装着医疗用品的推车。医用酒精和碘酒的瓶子啪地在地上打碎，流出来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盒脱脂棉。之前在盒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应急药剂摔得粉碎，注射器细长的金属针头也被摔断，推车侧翻在地面上轮子还在空转，一时间室内安静的连呼吸声心跳声都听得见。

 

卢瀚文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震惊地往自己老师的方向看，正好看见黄少天慢慢地转过了身，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小卢，你出去。”黄少天伸手指了指隔离室的门，语气十分平静。卢瀚文就怕他这样一点表情都没有地说话，平时黄少天就算是骂他都会有个表情，可现在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于是卢瀚文利落地卷起自己的东西迅速从隔离室撤离。站在隔离室外他小心地关上门，悄悄地往门里面瞄了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黄少天朝着喻文州走过去，还看到了喻文州的眼皮悄悄掀动了一下。

 

奇怪，他揉揉眼睛，肯定是最近加班太多视力疲劳了。

 

隔离室内的黄少天踩了一脚地上的文件碎片，走到喻文州身边，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厉声道：“喻文州！现在立刻上线！”

 

然后不等喻文州完全睁开眼睛，他就给出了下一个指令：“分析模式！”

 

然后他紧紧提着喻文州的领子迫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违背核心程序的指令？为什么你会专家组检测出问题？你明明没有哪里不好……”

 

他松开喻文州的领子，慢慢跪坐在地上，将头靠在喻文州膝盖边上，声音颤抖地说道：“为什么……你将要被强制销毁？”

 

喻文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俯下身伸手温柔地环住了黄少天的肩膀。他停顿了很久，才用分析模式下平板的机械音说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黄少天身体颤抖着，不停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哭了，但是伸手摸摸脸却发现脸是干燥的，一点流眼泪的迹象都没有。但是他的心却似乎被搅的粉碎，稍一呼吸就痛得要命。

 

很久之后他伸出手反抱住了喻文州，叹息道：“不，你是对的，也许是我犯了错。”

 

他们就这样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地面上相互依偎着。喻文州没有再说话，黄少天也什么都不说，他们闻着空气中弥散的酒精气息，似乎时间就这样静止了一样，直到一声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接着隔离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叶修。他还是一副慵懒颓废的样子，头发有点乱，身上的白大褂也没有系扣子。他很自然地走进了隔离室，顺手拽过卢瀚文坐过的椅子坐下，朝着喻文州的方向点了点，笑道：“哟，还没亲热完哪！哥可是在门外等了好久，就怕你们在里面干点什么……”

 

黄少天狠狠瞪了一眼叶修，拉开喻文州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叶神来我这间小小的隔离室有何贵干啊？”

 

叶修没回答，反而凑近了点仔仔细细地端详起黄少天的眼睛来：“少天，没哭啊！”

 

按照叶修对黄少天的了解，黄少天此刻一定要暴起怒喷垃圾话，直把人说的抬不起头来才肯罢休。没想到现在的黄少天却还是靠在椅子上用手指揉揉太阳穴，极为疲惫地说：“有事赶紧说，没事我这还忙着。叶神也赶紧回去关心一下你那的苏家兄妹吧，别等以后见不着了再后悔。”

 

叶修闻言眯起了眼睛：“你果然也接到了销毁命令。”

 

“也？”黄少天瞪大了双眼，“你明知苏沐秋苏沐橙也要被董事会销毁，现在还有心情到处乱跑，还有心情跑到我这给我伤口撒盐！你难道对自己的接待员一点感情都没有？”

 

“说什么疯话，怎么可能没感情，他们就是我的亲人。”叶修很不赞同地摇摇头，然后突然从白大褂的内袋中取出了两块金属胸牌举给黄少天看，“但是少天，我之所以不急是因为我有救他们的办法。”

 

“不仅能救他们，我还有办法救下所有将被销毁的接待员。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