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

【喻黄】壶中之天(7)-imagenation

·四周目

7-imagenation

对现在的喻文州而言，现实反倒比噩梦更像噩梦。过去几天的经历虽然被人为清除，但还是在他的大脑中留下了极为轻微的印象，而这些印象则形成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将信息再度反馈给他，这就导致他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乱，甚至在白天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了影响。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起来。噩梦里的红色血光仍未消散，就像一层红色的天鹅绒幕布一样执拗地覆盖在他眼前，喻文州却没什么反应，照样走到床下穿上拖鞋，走进浴室去洗漱。

 

他在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的脸刮出来一道小口子，冲洗下来的泡沫呈现着一种微妙的浅粉红色。他轻轻摸了摸那一道不长的小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还是将这道伤口放任不管，等它自己愈合。

 

他在梦境中见到了成千上万人类的死亡。比起那如同末日炼狱一般的情景，脸上这一道小口子反而算不上什么了。他叹了口气，拿毛巾将脸擦干。

 

如果现实世界也会变成梦中那样的话，他倒是希望能够从这真实的另一个噩梦里快点醒过来。

 

这一次他没浪费什么时间，顺顺利利地在写字楼电梯间排起了队。虽说写字楼也有停车场，不过喻文州更习惯于将车停在外面，然后走上一段路从一楼正门进入写字楼。电梯很快从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升上来，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几乎占去了电梯的一半。喻文州挤了挤才挤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

 

他的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喻文州回头一看，发现是隔壁部门的陈总，便向他礼貌地点了点头，问了一声好。

 

他一回头却把陈总吓了一跳，连忙抓着喻文州的肩膀严肃问道：“小喻，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休息好？工作太辛苦了？看你这黑眼圈重的！”

 

喻文州伸手摸了摸眼底，勉强笑道：“是吗？我倒是没怎么注意。”

 

“这可不行啊，年轻人好端端的身体怎么能随便糟蹋，得好好休息啊！”陈总关切地说道，“要不，你今天请个假，回家好好休息？”

 

喻文州笑道：“没关系，我能坚持的。”

 

电梯到了十三楼，他挥手与陈总告别，走下了电梯。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不仅将电梯隔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还将陈总充满忧虑情绪的视线阻断了。

 

喻文州现在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实际上今天一整天他的眼前还是时不时闪过噩梦中的血光，那种阴暗深沉的气息扰的他整个人情绪都不太稳定，今天的状态也比平常阴沉许多。陈总的关心使他的心情稍微有了一点波澜，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办公室里一向很安静，今天却有点躁动，他对面那张空桌子上也堆满了杂物，看起来是有新人要来。不过他现在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一直盯着邮件里发过来的数据报表研究来研究去，顺手还处理了一下数据库。

 

办公室的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那个新人抱着一堆文件悄无声息的来了。喻文州依然专心于工作，连那个新人安装电脑时弄出的巨大声响都没在意。不过他的安静环境没有保持多久，不一会那个新人就处理完了手头的麻烦事情，开始跃跃欲试地打算结识新同事了。

 

他向喻文州伸出手：“你好，我叫黄少天。”

 

喻文州抬头看了他一眼，稍稍迟疑了一下就低下头继续去工作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黄少天的手就这样僵硬地伸在半空中，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喻文州旁边的同事悄悄戳戳他，小声道：“喂！你这么把人家晾着不好吧！”

 

喻文州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工作。

 

黄少天有些惊异的缓缓收回了手。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充斥着震惊、迷茫、疑惑还有被羞辱之后的委屈，说不清道不明。同事们纷纷跑过去安慰他，有的人还在背后对喻文州指指点点说他怎么怎样，喻文州完全不在意。他只是放松地靠到椅背上，脸上挂着平淡的笑意，目光透过窗玻璃望向外面的天空，望向那片在他眼里被血色笼罩的天空。

 

这场噩梦能快点醒来就太好了。

 

今天中午他又没有去吃午饭。虽说平时他也经常会忙到吃不上午饭，但是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饿过，就像他连续几天没有吃过午饭一样。

 

（连续几天没有吃过午饭？）

 

他叹口气，将电脑合上闭目养神。对面那个新来的黄少天也没有去吃午饭，他正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喻文州有一直在观察他，他看出来黄少天是一个热情而真诚的人，短短时间就和那些原本十分陌生的同事们搞好了关系。

 

而他自己则对黄少天十分冷淡。在午休这段时间里他曾经尝试很多次邀请喻文州出去，但喻文州以工作太忙的理由拒绝了他。屡次受挫的黄少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喻文州不太明白黄少天为什么这么想要接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黄少天一定要他在中午的时间离开写字楼。其实在他的梦中他见过黄少天，那些梦中的场景真实的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他记得他握住黄少天的手，记得和他一起分享同一份白斩鸡，记得与他背靠着背作战，还记得黄少天倒下的时候喷溅在他身上温热的鲜血。梦境和真实太过接近，他反而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现实。

 

（或者两边都是现实？不，同一段经历可能度过两次吗？）

 

他慢慢地坐起身，取了一支金属外壳的圆珠笔在手中把玩。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动静。黄少天有些不安地直起身，试探地问道：“喻文州，你真的不打算出去吗？怎么说中午也不能不吃饭，我看外面的天气这么糟糕说不定一会还要下雨，那时候就不好出去了。”

 

喻文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手上依然转着那支圆珠笔。他不出声黄少天就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文州看，又过了很久喻文州依然不动，他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喻文州！你……”

 

“少天。”

 

黄少天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这是喻文州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震惊的指间都在颤抖。

 

喻文州举起一根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笑着说道：“你知道怎么该从噩梦中醒来吗？”

 

黄少天茫然地摇摇头。喻文州便道：“我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从噩梦中醒来的方式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在身后丧尸群撞开办公室门的一瞬间狠狠地把圆珠笔插到了自己的右眼里。